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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以摸鱼

It's hard to name.【5】停到8.9一次放出

BGM: https://music.163.com/#/song?id=212350

It's hard to name. [5]

 

假期结束前,杨秋和两个室友去巴黎转了六天,中间原本是有计划要去周边城市的,却赶上铁路大罢工,能走的线路都瘫痪了。她们从火车站的密密人群里挤出来,索性就留在了巴黎。

她们最后一晚在大皇宫边上的酒馆喝酒。杨秋旅行有个习惯,每回必得去几家最本地化的餐馆和酒馆,因世界上的许多民族在衣、住、行上已达到高度统一,只能从吃喝方面体验其各自特色。巴黎的这家酒馆叫路昆西——欧洲尽爱把人名安在各类馆子、洗衣店的招牌上,伦敦甚至有一家餐厅叫“莎士比亚的头”,杨秋猜测店主是个苦求慧根而不得的文学迷。

三个人里数杨秋的酒量最好,但她们本来也只尝个新鲜,慢吞吞喝了两三杯已经近十一点了。走出店时却还很热闹,广场上零散着好几个团队在表演。Fion和Heejo被一场杂技秀吸引过去,杨秋陪看了一会儿,独自去周边闲逛。桥头人少,有一人在弹拨一种不曾见过的乐器,上细下粗,像个方头方脑的尤克里里。冬夜很冷,他弹的却是热带风情的曲子,顿时有种不合时宜的美感。杨秋倚在栏杆上听了一会儿,投了一张纸币在他箱子里,那人连说谢谢,杨秋又用很生疏的法文问:“我能拍你吗?”得到允许后便拿手机录了一段像。

杨秋自问在旅行时从来心无旁骛,她很少有将某景某色分享在社交平台的举动,此刻她却很想传给郁文看。其实她早几天就有了这个念头,本都是很平常的风景见闻,偏偏有天涯共此时的冲动。但她一直按捺着,不太愿先迈出这一步。

兴许是刚才的酒太冲了,把心里积着的情绪一股脑儿给冲了出来,她终于把录像传了过去。正酝酿字句,郁文忽然拨来电话,杨秋接了,那边随即“喂”了一声。杨秋问:“喂,你怎么突然打个跨国电话过来?”

郁文反问:“你这会儿做什么呢?”又笑道:“……是你突然传东西来,又不解释,我以为你在发求救信号呢,我听说巴黎又起罢工潮了,而且巴黎这么乱……”杨秋忍不住笑骂道:“你有没有情趣?我是觉得好听才录给你听的。”

那端轻笑了一声,又问:“巴黎好玩吗?”杨秋道:“挺漂亮的——叫你来你不肯来,所以你有好好复习吗?”郁文只道:“痛苦着呢。”

闲聊了一会儿别的,郁文忽然道:“伦敦这几天在下雪。”杨秋笑道:“我听说了,真稀奇了,我在英国呆了这么几年都没见伦敦下过雪。”郁文也笑:“哎,那我运气真是太好了,就是可惜你没看到。”杨秋怪道:“那你不知道拍我看看?”郁文立刻道:“拍了的……”沉默了几秒后,又补充说:“前天就拍了,一直没传给你。”

“真的吗?”杨秋笑着将信将疑,“拍了为什么不发我看,你是拍了想发朋友圈又忘了吧,这会儿又骗我说是拍我看的。”

郁文急道:“我真的是想拍你看的——没想发朋友圈,就是拍给你看的。”她最后那句话压低了声音,仿佛很不自在似的。

正说着,Fion和Heejo往这边走过来,杨秋望了一眼,匆匆笑道:“懒得和你说,我这会儿要回酒店了,晚点再联系哦——我给你带了礼物。”

郁文问是什么,杨秋只道:“保密。”便挂了电话。

Heejo走近来劈头盖脸地问:“你在和谁打电话?”杨秋本来是但说无妨的,可她挂电话的举动反倒使这通电话变得更难解释。她只好甩甩头发,漫不经心地道:“校友会里的一个朋友。”

回酒店的路上,杨秋收到了郁文拍摄的雪景图。郁文的宿舍在铁轨旁,此刻几条轨道雪皑皑的,看着非常有沉寂美。

假期结束前她们又约着见了一次面,杨秋给郁文带了好几瓶法国特产的果酱和鱼子酱,因郁文曾抱怨伦敦买不到合口的酱料。杨秋另送了一幅展现巴黎夜景的拼图。

郁文觉得很不好意思,好说歹说请杨秋吃了顿饭。从前她们都是各付各的,通常只吃学生价位的店,这次郁文做东还人情,特意挑了间稍微讲究一些的餐馆。饭间,郁文说自己有个发小即将要来伦敦做交换生。杨秋好奇道:“是女生吗?”郁文回道:“对,我们的妈妈是老朋友了,我们从小就是一起玩大的。”杨秋笑道:“那你们两个关系肯定超近了。”郁文立刻道:“近是很近,但就只像姐妹一样——”她说着又担心自己解释得太刻意,好在杨秋并未在意。

郁文的发小叫刘君君,刘君君顶不爱自己的名字,总觉得是个男孩儿的名。她在上海的一所二流院校念英语教育,参加了跨校合作项目,转而将到伦敦的一个二流院校学四个月的教育学。她们两家是父母辈的好友相交,刘君君从小就活泼开朗,郁文奶奶那会儿总爱拿她来训怕生的郁文:“你看人家君君……”后来,刘君君的成绩越来越不精进,郁文奶奶又拿她来充当警醒作用:“你别学人家君君……”

郁文考上名校的金融硕士后,奶奶先是稀罕起刘君君的前途规划:“人家君君以后做英语老师也挺好的,稳定、假期多,不像你,你多苦……”过几天却又开始瞧不上君君,半嘲道:“君君家有那几套拆迁的房子——要不然老师的工资哪里够买房子啊——现在又不让补课了,教师挣不到铜钿。”每当话说到这份上,郁文妈妈的脸色总不是很好。

知道刘君君要来,郁文一面欢喜期待,一面又有些不知所措。在异国他乡忽然要面对一个来自家乡的十分相熟的人,仿佛也要一同面对来她带来的家长里短、亲朋琐事。

一月中旬,伦敦艺术大学里举办了一场对外开放的黑夜灯光秀,郁文这回主动邀了杨秋一起去。她们对那个地区并不熟悉,兜兜转转了半天还是找不到地方。她们经过一条装着LED屏幕的走廊,以为终于到了,却只看到稀稀拉拉的人在行走,两面墙上有白色的闪光。二人感叹灯光秀不过如此。

一路走出走廊,来到一座开阔的广场,陡然见到半空流动着许多道昏沉的紫光,不知是从哪里照出来的,忽明忽暗、起起伏伏,像水流,又像烟雾。说是灯光,这种光的作用却很小,人影在下是浑黑的一片,只一个个默默地走。杨秋领着郁文往场中央去,愈往前人愈多,她们又渐渐成了一前一后的步态。广场上随地设了许多小喷器,细密的水雾打在郁文脸上,杨秋在前面走得很慢。郁文觉得这很像她们第一次一起走去图书馆的场景。

又有人迎面走来,杨秋一贯地侧身去让,手腕的骨头撞到了郁文的手背,郁文下意识地抓住了这只手腕。

那些人走过去也就是四五秒的事,在她们看来却仿佛拉得很长。两个人静静的都不说话,郁文想松手,杨秋把手滑上去轻轻扣住她。她就领着她继续往前走,又穿过了四处涌动的人群,一道道黑影出奇默契地低声细语着。她们路过广场的一角,许多人站在墙根下抽烟,香烟的火星在黑暗中蓬蓬闪闪的;再往前,走到一个很恰当的地段,人并不多,朝外立了一排路灯,洒下的黄光比广场上的紫光强烈了好几倍,再往前就是正常的光亮世界了。她们站在最近的一盏路灯下,地面上一半明亮、一半昏暗,仿佛隔出了两个世界。她们裸露在冬夜里的手已经冻得有点僵了。

“我们去买杯喝的吧。”郁文提议道。

面前是三阶楼梯,杨秋走下去一阶,又转回身走上来,郁文跟着往后退了一步。杨秋的另一只手按住郁文的肩,探头轻轻地亲了她一下。

这一下迅速又迷糊,杨秋偏开脸后,微笑道:“啊?去哪里?”

郁文怔怔地盯住她,并不回答,半晌,把她拉近了,再去吻她。

浑不知过了多久,杨秋把鼻尖抵在郁文肩上,好像鼻腔里还吸着刚才那迷幻的灯光与雾气。她们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又站了很久。

当夜同路回家,杨秋要先下车了,郁文跟着道:“我陪你走回去。”那原本是一段很短的路,拉着手走却能走得很慢,可再慢也依旧觉得短。

“你累吗?”郁文轻声问。

“还好。”杨秋低低地答。

郁文笑道:“哎,我明天早上九点的课。”

杨秋便道:“那你回去赶紧睡觉。”说着已到了杨秋的公寓楼下,郁文问:“我们明天一起吃午饭吧?”杨秋笑道:“当然。”她朝四周望望,忽然又吻了郁文一下。郁文好像红了脸,脖子往回缩了缩,拖着的手却不肯分开。

杨秋便笑道:“那我进去啦——你快回去,一会儿太晚了不安全。”郁文仍旧缩着脖子,喃喃着说好。杨秋开了公寓的大门,又回头道:“走吧走吧——我们明天见。”

郁文点点头,倒退着往路口去,到了路口又挥手,杨秋也挥手。挥了半天,谁也没有先走的意思,杨秋只好远远地叫:“你快走啦!”郁文呵呵呵地笑:“你先进去!”一番谦让后,终于分别了。

这个光景,街上的车比人多。街对面横穿过来三个穿长风衣的英国女人,岔开的衣摆下露出六双白腿。白腿们健步如飞,侧方有车开过来,腿先停了,车跟着也停了。互相推辞片刻后,人对着车挥手致意,发出一连串高昂明亮的笑声,继续迈腿前行。郁文与她们迎面走过,仿佛看到她们对自己也微笑了一下。

她依然没有回味过来,仿佛一切都发生得太快,叫她难以当真。但她说到底是个缘分的坚信者,她认为这样的突如其来就是她该得的。

郁文看了眼手机,才不到十点,她开始埋怨自己没去杨秋家再坐会儿。她刚刚的确是这样打算的,可一想到要见到杨秋的室友——现在她与她们的会面和从前不同了,她生怕自己会不攻自破地闹脸红。

虽想着要去公交站,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,只是在街上踱来踱去。脚下这条街是杨秋每天走的,那么它就值得她这样来回地踱步。

路过一家剧院,几根石柱子围在门前,柱子中间挤满了闹哄哄的观众,不知道是散场了还是在候场。郁文走过去,又返回来,心里想,以后可以和杨秋来这里看表演。她干脆绕过人去看了一会儿墙上张贴的海报与剧目表。

那本就是伦敦冬天里一个难得的晴好天。等车时,郁文抬头看,夜空里的云都是清晰可见的。天际的云与街边亮着光的店铺糅合在一起,缩成了她几个月以来的梦。

 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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